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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俏】丑兔子

1

住进戮世摩罗家里，大概是意料之外的事。

当时老板只是说这个小孩是他们接下来的王牌之一，要他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和这个小孩在一起，他便把戮世摩罗带去了自己家里。

 

结果这小孩嫌弃自己住的地方太破了，主动开口说可以带他回自己家里住。

 

“我们家还挺大的。”戮世摩罗说道：“而且平时没什么人回来。”

 

那时还完全不了解戮世摩罗是个什么样孩子的网中人，单知道他的父亲是了不起的史艳文，然后哥哥是现在政界的风云人物，弟弟好像今年才毕业，在父亲从前工作过的部门任职，从底层做起。

 

于是真的信了家里平时不会有人来，就跟着戮世摩罗去了正气山庄。

 

现在想起来真是无比危险的决定。

 

因为网中人是在逃嫌犯，不说新入职的银燕认不认识他，戮世摩罗的兄长和父亲中有任何一个回来，都够他喝一壶的。

 

当然那时候的网中人并不知道俏如来平时也住在家里，于是在看到正气山庄确实住起来比自己那个蜗居的老房子舒服多了的时候，选择了和戮世摩罗一起暂时住在这里。

 

2

他一般不出房门，但是没想到戮世摩罗也不怎么出房门。

 

两个人靠外卖和网络游戏，整天整天宅在房间里，饿了就吃，无聊了就玩，困了就睡。

网中人觉得这是他帮老板做过的最轻松的一单生意。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洗完澡从尽头的房间出来，正好撞上俏如来在玄关换鞋回家。

然而俏如来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就像没看见他似的，低头自顾自换了鞋后，去厨房找东西吃了。

 

“你哥回来了。”网中人飞快地回到戮世摩罗的房间道：“你赶紧跟我离开这里。”

 

“他一直都在家啊？”戮世摩罗无所谓地说道：“不在就是去工作了……现在几点了？”

“十二点整。”网中人看了眼游戏显示器上的时间道。

 

“哦，那你可能真的看到他了。”戮世摩罗拍了拍身边的垫子道：“我困了，这一局你帮我打吧，我打不过。”

 

说完也不管网中人愿不愿意，飞快地爬上床，盖上被子闭上了眼睛。

 

网中人脑袋此刻也是一团乱麻，干脆接过游戏手柄打起了游戏。

 

凌晨三点的时候，网中人疲惫地放下游戏手柄，活动了一下咔咔作响的手腕和手臂，准备起身活动一下。

刚来到客厅，就看见俏如来披散着头发，穿着老古板似的丝绸睡衣窝在沙发里抽烟，手边摆着一个满了一半的烟灰缸。

身后还靠着一个巨大的粉色兔子玩偶。

 

他好像回来以后忘记开窗了，导致整个客厅都弥漫着朦胧的烟气。

 

两人相对无语了片刻，俏如来在电视里反射的荧光中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盘起腿给网中人让了个位置。

 

“他睡了？”俏如来熄灭还没抽完的烟，职业微笑道。

说完看网中人脸色不好，还以为他是介意房间里烟气太重，便起身去打开了窗户。

 

网中人对香烟的味道不反感，虽然他自己不抽烟。

他其实有点不明白这人为什么看电视不开灯，整个客厅就只有电视那一点点荧光能提供一些照明。

这让网中人觉得有点影响自己的视力了。

 

电视上在重播新闻，右上角在循环播放网中人在逃的消息，下面的主持人在介绍旅游胜地。

 

“为什么你不抓我？”网中人看着坐回沙发上的俏如来道：“你和你的父亲，曾经可是非常想要把我绳之以法的。”

 

“父亲非常想要把你绳之以法。”俏如来看着他，手指在不经意地来回搓动，长长吐出一口气道：“……你如果想问我的意思，我觉得现在不是时候。”

 

网中人听完以后也变得焦躁了起来。

他善于应付自己记忆中的某个人，或者说从不认识的人，但眼前这个俏如来……他应该是认识很久了，但本人和他收集到的消息又好像完全不同。

 

他倒是从没和俏如来这样亲近地坐在一起过。

 

烟灰缸里的烟头漫山遍野地插着，好像水土流失的土地上留下的木桩。

网中人想，俏如来一定是遇见麻烦了。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麻烦是什么，俏如来和史艳文倒霉，他就高兴。

 

3

“小空最近怎么样？”俏如来突然地问道。

网中人一愣，双手抄在胸前道：“我是你们家保姆吗？我还要跟你汇报你弟弟怎么样？”

 

“不说就算了。”俏如来也很好讲话，并不在意网中人怎么想他刚才话里的意思，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和父亲欠这孩子很多，虽然想尽力补偿，可有些东西修补不来。”

 

“网中人不想听你卖惨。”网中人打断他的话道：“你放心，他暂时不会死，但之后就不一定了。”

 

“好。”俏如来简单回答道，两指又搓了搓，终于还是问网中人道：“我抽烟你介意吗？”

网中人冷笑一声：“我真该把你现在这副样子拍下来，发出去让拥戴你们的平民知道知道，你们都是群怎样道貌岸然的人。”

 

“哈哈哈哈。”被威胁的人反而放松地笑了起来，熟练地点了根烟，像是溺水的鱼那样猛吸了一口，随后吐出烟雾，也像是吐出郁结在心的压力，一脸放松地继续道：“抽根烟就是道貌岸然了？网中人先生的生活倒是单纯得令我意外。”

 

“你！”网中人手已经举在了半空，俏如来却不躲不闪地软在沙发上，眼睛还眯了眯像是要睡了。

 

他先前还觉得这两兄弟毫无相似之处，结果现在看来，倒是在恶劣的方面有了一家人的样子。

 

“小空很信任你。”俏如来看着网中人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看起来好像很信任你……他从来不允许我进他房间的。”

 

也许他只是不喜欢你身上的气味。

网中人想。

在不知道俏如来抽烟以前，没有抽过烟的网中人还以为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气味来自沐浴露或洗发水。

 

“小孩子大了，可能确实需要大一点的玩伴。”俏如来自言自语地说道，随后立马又补了一句：“当然没有说你是他的玩伴的意思，我只是说这孩子怪可怜的，其实他一直没什么朋友。”

 

你岂不是更可怜？多活那么多年，我看你好像也没什么朋友。

朋友不是死了就是掰了。

“你希望我和臭小子做朋友吗？俏如来。”网中人笑到无语，看着异想天开的正道之光道：“网中人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人？”

 

“……”俏如来没说话，也跟着笑了两声：“是很幽默哈。”

 

冷笑话。

这家人都不会讲笑话，但是都喜欢不分场合地拽奇怪的冷笑话。

网中人感觉自己在组织见过的所有奇葩加起来都不如一个抽烟的俏如来加一个戮世摩罗。

 

妈的，该死的俏如来，那个烟怎么抽得像喝了酒一样？

 

4

“如果你不打算和我弟弟做朋友。”俏如来端着满满当当的烟灰缸去清理，拖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趿拉出讨厌的声音：“那就要提高警惕了。”

“你在威胁网中人吗？”网中人跟了过去，手上藏了一把桌上摆着的水果刀。

 

俏如来将烟灰缸里的垃圾倒进垃圾桶，弯腰的一瞬间身后贴上一个有力的身影，随后冰冷的刀锋就贴在了他的颈部。

“网中人现在就能要了你的命。”网中人说道。

 

被威胁的人没什么过激反应，甚至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仅仅只是说了一句：“我腰肌劳损，这个动作弄得我很不舒服，你能先让我站起来吗？”

 

不过好在他的话里出现了网中人熟悉的礼貌，这让网中人感觉轻松了不少。

于是真的站直了身体，让俏如来伸了个懒腰。

 

俏如来挥动手臂，将烟灰缸砸在了网中人的头上。

 

多年来执行任务练就出的速度，让网中人躲开了这致命一击，但额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砸了一下。

 

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想要捅死俏如来了。

但是思考再三，老板的命令还是占了上风，史家兄弟二人也还没到死的时候，网中人不能这时候让之前做的努力都功亏一篑。

 

他和俏如来都在喘气，像斗兽场中分别握着矛和盾的奴隶。

 

“不好意思，我方才看不清路，手滑了一下。”俏如来整理了发型和衣服，手上还蹭到了颈部伤口的血。

网中人也收回捂住流血头部的手，伸出那只带血的手与俏如来握手。

 

他们的动静并没有吵醒戮世摩罗。

但电视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合家欢的笑声，破坏了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好像是放送时间到了，开始用广告来填补没有节目的的空缺时间。

 

俏如来简单用纱布处理了一下自己和网中人的伤口，就又缩回了沙发里。网中人奇怪这人怎么不回房间去睡——他们家房间多得能开宾馆了。

 

然后他再次注意到了俏如来背后那个丑兔子。

“这娃娃是你的？”网中人扒拉着兔子耳朵说道：“没想到啊，你还喜欢玩娃娃。”

 

“我十岁生日的时候，父亲带我去游乐园庆生。”俏如来排开他的手说道：“后来他有急事先离开了，给我钱，让我想要什么就买什么。”

“你就买了这只丑兔子？”网中人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审美真奇怪。”

 

“这是别人送我的。”俏如来把脸埋进兔子的脸里，上下还蹭了蹭道：“我很珍惜它，你不要这么说。”

“谁送的？”网中人问道。

 

一片寂静，没有回话。

俏如来就这样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桌上充电的手机就响起了闹铃，吵醒了昏昏欲睡的俏如来，他接起电话去了阳台。

 

片刻以后打着哈欠就开始在网中人面前飞快地换起了衣服。

有多快？还没等网中人反应过来他脱了衣服，俏如来就已经把外出要穿的衣服换好了。

 

雪白的肉体在网中人面前，在垃圾电视的伤眼光线中出现了0.001秒。

 

“我先走了。”俏如来收好手机和充电线道，随后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5

“昨天你和我哥聊什么了？”第二天中午因为肚子饿才醒来的戮世摩罗坐在镜子前让网中人给他编辫子道。

网中人很烦他那一头乱七八糟的发型，但好在手巧，勉强弄得还算像模像样。

“没什么，他好像根本不在乎你落在我手里会不会死。”

 

“哦。”戮世摩罗满意地端详了一下镜子里帅气的自己，将一撮头发绕在手指间把玩：“还有吗？”

“没有了。”网中人说道：“你们家全是怪胎。”

 

“真不想被你说这种话。”戮世摩罗跑进房间选出门的衣服，一边征求网中人的意见，一边说道：“你会用枪吗？”

“难不成你还想网中人教你用枪？”网中人看着他悠闲地换衣服，有一搭没一搭地揣着手站在门口回话。

 

戮世摩罗换衣服速度很慢很慢，网中人站在门口可以看着戮世摩罗一粒粒解开身上那件和俏如来同款式的睡衣，然后背过身去套他自己的那件外出的套头卫衣。

然后穿着裤衩又开始纠结出门穿什么裤子。

 

“臭小子，你今天要出门去哪里？”网中人不耐烦地问道。

戮世摩罗看着他边穿裤子边笑道：“去一个你绝对没去过的地方。”

 

十分钟以后，他们在离家很近的游乐园里闲逛。网中人在射击类游乐区端起了枪，对准了终极大奖的靶子。

 

奖励是一个看起来很丑的兔子。

 

“你家不是有一只这个兔子吗？”网中人从老板手中接过兔子，感觉有些头疼，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又记不起细节。

他有脑损伤，记性正在日益变差，就像人也跟着在飞速老去一样。

 

“怎么说呢，我也不喜欢这个欸。”戮世摩罗抓着兔子颠来倒去地看了一下，又把它塞进网中人怀里道：“你拿着吧，回去当个靠垫也行。”

 

两人在那里讨论兔子的去留时，一个小孩的哭声传入了网中人的耳朵里。

他走到那个小孩边上，听见那个小孩在跟父母撒娇，说自己想要挂在靶子边上的大娃娃。

 

网中人一听，立刻将那个兔子塞进了小孩手里：“这个送你了。”

给完也不管那个小孩有多惊喜，还有他父母的道谢，就转身追着戮世摩罗的背影而去。

 

“兔子呢？”戮世摩罗弄了两个冰淇淋，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在舔着吃，见网中人一脸无语的模样，特欠揍地说：“看着我干什么？你难道以为这两个冰淇淋中有一个会是你的吗？”

 

“哼。”网中人直接从他手中抢走一个，似乎一点都不嫌弃地吃了一口，又甜又冰的味道似乎将破碎的记忆串联起来了一些。

这个味道网中人很熟悉，但他又分明是第一次在这里吃冰淇凌。

 

“……我真的是第一次来游乐场吗？”网中人皱着眉头想。